兩會人物
周洪宇 男,漢族,1958年出生,湖南衡陽人。現任十三屆全國人大代表,湖北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中國教育學會副會長,華中師范大學教育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長江教育研究院院長,民進中央常委、民進湖北省委會主委。
在十三屆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上,全國人大代表,湖北省人大常委會副主任周洪宇帶來了19份提案,其中一半與教育有關。而此前,在擔任全國人大代表的15年里,周洪宇就提交了數百份建議和議案,也大多與教育有關。在周洪宇看來,這與他的人生經歷有莫大關系———曾擔任武漢市教育局副局長、湖北省教育廳副廳長、大學教授……談起教育工作,60歲的周洪宇充滿激情。像他這樣,在高校研究教育后到政府部門主管教育,之后又做理論研究的人并不多。
接受南都專訪時,周洪宇就中小學生減負、學前教育納入義務教育等提出建議。
談建立教育投入長效保障機制
在投入方面我們的蛋糕現在還是太小
南都:我們注意到,你從2005年3月起在全國兩會上開始提出,增加教育投入、建立長效保障機制。當時提出這個建議的原因是什么?
周洪宇:2005年前后,教育系統亂收費是全國性的現象,高中初中小學,都有各種各樣的收費名目。造成該現象的原因在于教育的國家財政投入不足。當時,我國教育處于一個大發展期,許多學校擴建、遷新址、增加新設備等。由于缺乏資金,它們只能動員社會力量通過集資來辦學。當時集資辦學很流行,也對社會帶來了很大的影響,甚至有所謂民辦教育家集資后卷款而逃的現象。于是在2005年,我提出加大財政投入,建立長效保障機制的建議,使財政性教育經費支出占GDP的比例盡快達到4%.
南都:為什么提出占比4%的建議?
周洪宇:這個數字目標早在1993年就提出了。當年,北京大學和北京師范大學的兩個團隊通過測算得出,國家的財政性教育經費支出應該占GDP的4%.而當時國際上同等發展水平的國家教育支出占4.5%左右,我國當時已達到3.2%以上。調研組測算認為,如果每年增加0.1個百分點,在20世紀末就能達到4%的目標。
南都:財政性教育經費支出占比4%的目標我們是如何實現的?
周洪宇:雖然1993年《中國教育改革和發展綱要》提出在世紀末,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支出占GDP的比例應該達到4%.但2000年我們并沒有達到,甚至到2010年仍沒達到。
這個4%應該是由中央和地方共同投入才能實現。但是中央層面完成了,地方未必能完成他們該承擔的那部分。當時也沒有考慮到各地政府的財政實力,各地增長情況不一樣,對于教育的重視程度也不一樣。最后到了2012年,中央下了決心,并動員地方政府加把勁,才一起完成了這個目標。
南都:你認為這個長效機制還面臨哪些困難?
周洪宇:在投入方面,我們的蛋糕現在還是太小,雖然和過去比投入增長了,但是離建設教育強國的目標,也只是一個及格的投入。
韓國的教育投入占GDP的7%左右,其中財政性教育經費支出占GDP的比例4.5%,剩下的2.5%靠社會民間資本投入。所以教育的投入,合理構成應是政府和社會力量共同投入來完成。我們應該在政府穩定投入的基礎上,組織動員鼓勵社會力量,讓更多的民間資本投入到教育來。
談中小學生減負
校外培訓班要政府、第三方共同治理
南都:今年,中小學生減負被寫進政府工作報告。你認為造成中小學生負擔重的主要原因是什么?靠治理校外培訓班就能解決這個問題嗎?
周洪宇:首先我們要看這個“負”是什么概念?是課業負擔重要減,還是整體學業競爭大或是別的什么?
專家們作了研究,中國學生的學習深度難度并不是全世界最高的。現在通過這么多年的改革,中國學生學得不那么難了,所以不是課業負擔太重。
是不是作業負擔太重?目前教育部三令五申,各個學校都基本按規定去做,所以也不能簡單地說是作業負擔太重導致的。
學生的學習負擔重,重在哪里?主要是放學后上各種培訓班。這種情況如何產生?我覺得有幾個因素。第一個,中國學生面臨的競爭壓力是全世界第一,我們的人口全世界最多,每一個學生面對的競爭對手都是最多的,這反過來使得家長對學生的未來有一種極大的不確定感,擔心不抓緊時間學,很可能輸在這個線那個線,所以家長會有一種焦慮感,但我們沒辦法去改變這個現實。
第二個原因是教育資源不均衡。有的學校生源好,可能就不需要補課了,但會去上興趣班。有的學校資源少,學校里沒學好,學生需要去補課。這就加劇了這個現象。
第三個原因是家長的價值觀。中國是一個儒家傳統文化影響很深的國家。傳統儒家文化里面講“學而優則仕”“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出人頭地”“光耀門楣”……家長都希望自己的兒女好,這本來也無可厚非,但是中國家長對于孩子的期待往往太高,這是傳統文化的因素,既有歷史的因素,又有現實的因素,還有人口的因素,此外還有學校教育的因素等。因此,中小學生負擔重其實不只是一個教育問題,也是一個社會問題。
南都:中小學生減負工作會不會造成一種形式主義,或者說治標不治本?
周洪宇:如果說會出現某種矯正過度的情況,也是有可能的。現在培訓班證件大多齊全,有工商部門批的,有民政部門批的,也有教育部門批的。但現在還沒有真正著手去做,還沒有真正動其筋骨。真動起來也有難度,因為持證的大多是合法化的,沒有辦法取締。
南都:治理校外培訓班將可以從哪方面著手?
周洪宇:那就要看發證的各個部門最近幾年是否越過批準的范圍,是否從事了別的業務,在從事業務當中有沒有亂收費的嫌疑等,一個個通過排查來規范。但這個工作必須做。
南都:會不會從數量上去管控?比如說限量批證?
周洪宇:不能簡單地說用數量來控制。首先還是看當地社會有無需要,其次看當地的需求量多大。此外,還要有一個嚴格資質把關,要用更多專業的第三方來評估機構能不能辦學。
我的建議是要治理,要通過政府和社會第三方共同來做,還要通過行業協會來治理。行業協會方面建立共識,誰違規把誰清除出去。政府方面,采取公布紅黑榜的方式,將信譽差的淘汰出去,留下那些真正的有資質的、信譽良好的、費用又不太高的教育培訓機構來提供服務。
談三年學前教育
目前納入義務教育完全不具備條件
南都:近年來將“某某教育(尤其是學前教育)納入義務教育”的呼聲很高,你如何看待這個現象?
周洪宇:這些呼吁主觀意愿很好,可以理解。但卻脫離實際,無法實現。即使被采納,也有很大后遺癥。我認為,一種教育是否能納入義務教育,一是要符合義務教育的基本屬性,二是要符合義務教育的條件屬性。義務教育的基本屬性是公共性(或公益性),條件屬性是普及性、免費性和強迫性。只有四性都符合才有可能。三年學前教育都納入義務教育,國家出錢自己不負擔,估計不少人都拍手叫好,但一旦納入義務教育,實行強迫制,剝奪了家長自己的選擇權,滿三歲不送入幼兒園即違法,真行得通嗎?
有些家長可能無所謂,反正無精力或無能力管,送去幼兒園既省錢又省事,何樂而不為,但還有許多家長甚至老人愿意自己帶,那些有知識有興趣有熱情的年輕父母愿意更多與孩子交流,進行親子教育,不少老人也愿意參與進來,發揮余力,屆時家長以及政府怎么辦?要看到國外不少發達國家未將學前教育納入義務教育的原因之一,就是家長的選擇權不能被強迫剝奪。
而且(學前教育)納入義務教育的條件是學前三年幼兒園普及率(用毛入園率說)要達到95%以上。世界各國小學初中一般都是普及到95%以上才真正做到義務教育的,而學前教育的現實情況是,國家從2010年開始強力推進兩個學前三年行動計劃。從2009年學前三年毛入園率50.9%提升到2015年的75%,已經超常規發展了,城市高一些達到80%以上,北上廣等要更高一些,而農村才70%左右,有的偏遠地區偏遠山鄉甚至都沒有幼兒園,而且幼兒師資數量少,質量差,設備缺,亟須大力提升,是當前教育的最大短板之一。
所以現在的主要任務是“補短板”,還不是“納義務”。剛批準通過的國家“十三五”教育事業學前教育三年毛入園率目標是2020年要達到85%,這離95%普及率的資格線門檻線還遠著呢!目前將三年學前教育納入義務教育完全不具備條件。再仔細推敲一下,如果真的馬上實行,勢必造成城里幼兒可以免費入幼兒園,而很多農村幼兒卻無園可入,這真的公平嗎?不要以為有錢就可以將學前三年納入義務教育了,不能只從錢看問題,要明了義務教育的基本概念和基本要求,要明了學前教育發展的現實狀況和未來目標,要按教育規律辦事,提符合規律、符合實際的建議。
談“將元宵節納入法定節假日”
和國外比我們的法定節假日還不算多
南都:我們注意到,今年你的建議里有一條是《關于將元宵節納入國家法定節假日的建議》。我們也了解到,早在2006年十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上,你就提出應將元宵節、清明節、端午節、中秋節、重陽節都納入國家法定節假日。目前哪些節日沒有被納入?相關部門給你什么回復?
周洪宇:目前除了元宵節和重陽節,我提出的其他節日都被納入了。辦理部門給我的理由是我們國家現在法定節假日太多,不宜再增加,只能根據最有需要的來考慮。此外,還認為元宵節和春節相距太近。
南都:你認為這些回復理由有無說服力?今年為什么繼續提?
周洪宇:我覺得說服力不夠。與發達國家比,我們的法定節假日不算多,所以不能以此為由不采納。其次,我認為元宵節是所有傳統節日里,中國優良傳統文化因素最多,社會認同度最高的節日之一。比如,觀月賞燈猜燈謎等,這些都是老百姓喜聞樂見的事情,參與度很高。如果把這一類的節日納入到法定節假日,有助于繼承和發揚我們的傳統文化。
此外,社會經濟發展階段,人們對精神生活的要求會越來越高,人們會對節假日提出更多的要求,應該滿足人民群眾的精神愿望。
(新媒體責編:wb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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