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最后一天，上海外灘。夜景璀璨，人潮洶涌，一場踩踏突然吞噬了36個生命。遇難者大多是20歲出頭的年輕人，最小的只有12歲。

　　上海外灘踩踏慘劇的正式調查報告目前尚未出爐，但上海有關部門已對外統一口徑，將其稱為“事件”而非“事故”，并強調“群眾自發前往外灘”和“擁擠導致”。

　　此外，國家安監總局相關負責人對新京報記者表示，外灘踩踏事件系群眾自發聚集公共安全事件，不屬于生產經營活動中發生的生產安全事故，不適用于《生產安全事故報告和調查處理條例》，國家安監總局未介入調查。

　　2015年1月6日，國務院副總理馬凱在全國安全生產電視電話會議上說，迎新年之夜(2014年12月31日)上海市外灘發生群眾聚集踩踏事件“社會影響極其惡劣”。1月7日，上海市委書記韓正說，“外灘擁擠踩踏事件，是血的教訓。”事發地黃浦區區委書記周偉表態“要承擔起責任”。

　　這次踩踏慘劇的正式調查報告目前尚未出爐，但上海有關部門已對外統一口徑，將其稱為“事件”而非“事故”，并強調“群眾自發前往外灘”和“擁擠導致”。

　　這一口徑顯得倉促。財新記者多日調查，逐步還原了此次嚴重事故前后的更多細節。外灘是上海的窗口，在全國乃至國際知名，但此次節日安保工作并未放到市一級政府層面統一協調部署。多個部門之間信息溝通不暢、訴求不同，導致假日人流預判失誤，外灘區域應有的安全保障未能到位；信息傳播卡殼，未能及時引導人群避開擁擠景點。

　　燈光秀取消 安保降級

　　在外灘舉行跨年燈光秀活動，早在2014年11月初的申報階段，就已被上海市公安局重大活動辦公室否決。當時這一部門給出了數條理由，不同意繼續舉辦此項活動，認為前一年的跨年燈光秀活動觀看人數太多、超過負荷，這次繼續舉辦會有安全風險。

　　看到了風險潛伏，卻沒有避免災難的發生，令人嘆息！

　　外灘燈光秀未獲市公安局批準，區級的跨年慶祝活動則未停止。黃浦區政府牽頭的外灘源燈光秀將參與人數限定為2000人，而5000人以下的活動不需要市公安局批準。

　　一位參與緊急預案制定的上海有關部門人士對財新記者說，外灘燈光秀取消后，相應的安保措施隨之“降級”，沒有采取封站、封路的較高級別流量控制手段，相關安保工作以黃浦區公安分局為主，未調集足夠的“兄弟單位”支援。

　　這位人士說，以往在外灘舉行燈光秀時，市公安局層面會有400名警員直接提供支持，這還不包括其他分局調動的警力。這400人中，超過100人直接著裝上街執行秩序維持的任務，剩余警員以上海公安高等專科學校的學警為主，分散在外灘附近，就近提供增援。同時，市局層面會協調武警支持。然而，本次新年，黃浦區連“平安志愿者”都未成規模動用。

　　由于對形勢預判失誤和事先準備不充分，當監控發現通往外灘各道路的人潮有過載趨勢時，投送備勤警力已非常困難。

　　一位參與備勤的警方人士告訴財新記者，黃浦區鄰區的備勤警力事發當晚曾接到出警指令，但該指令又在不久后取消，因為道路通行條件太差，開車上路后只會被堵在路上，步行距離又過長，無法及時到達現場。這意味著悲劇一旦發生，即無可挽回。

　　“兩秀”信息傳播中相混

　　黃浦區選擇外灘源舉辦跨年燈光秀，是外灘燈光秀被否后退而求其次的做法。

　　當時，隔江相望的浦東新區已準備連續第二年在東方明珠舉辦跨年倒計時晚會；上海東方衛視籌備的外灘燈光秀也已找到贊助商。黃浦區存在與兄弟區縣，特別是浦東新區競爭客流的需要，愿意繼續推進此活動。但是，對活動的地點和方式曾有各種猶疑，最后敲定之時，距離跨年夜只剩下兩三周了。

　　跨年夜前一周的2014年12月23日，上海新民網發布短消息稱，“記者從多方獲悉，連續舉辦3年的外灘4D燈光秀今年將不再舉辦”。12月25日，上海《新聞晨報》刊發新聞，針對前述由新民網發布的外灘燈光秀取消消息進一步查詢。其報道里稱，在12月24日，該報記者向黃浦區相關部門詢問時獲悉，“外灘的跨年慶祝活動是否停辦仍未確定”。同樣在12月25日，上海《東方早報》以相對確定的標題《“跨年燈光秀”今年移師外灘源：讓路少封些，讓交通影響小些》發布報道，著重突出了燈光秀移往外灘源后，外灘周邊地區主要交通主干道將因不再受到全面管制，更有利于通行順暢。

　　外灘源和外灘不是一回事。然而，外灘源燈光秀的出現，與外灘燈光秀不再舉辦這一信息在傳播中相互混淆。

　　在繼過去4屆外灘燈光秀之后，此次外灘源燈光秀更被冠以“第五屆燈光秀”的名目，給人“兩秀”屬于同一類的感覺。

　　官方的正式發布最為重要。然而，由上海市政府新聞辦公室主辦的官方微博@上海發布，一直到跨年夜前一天的12月30日上午11時，才介紹了“外灘源明晚將上演5D燈光秀”的信息。

　　這條微博說，“明晚，外灘源2000多名市民游客，將與電視機前的觀眾一起倒數，迎接2015年的到來。”這條微博的長微博附圖中則另外指出，今年燈光秀將 “啟用全新秀場”。但無論是@上海發布的微博本文或長微博附圖說明，都只說明現場將有2000名觀眾欣賞；至于這2000人是如何產生的、一般民眾是否有辦法通過公開渠道購票，這則微博都未加以說明。

　　這些活動調整的信息發布，不僅不夠醒目，而且由于與傳統項目名稱過于接近，極易導致公眾產生困惑。

　　根據黃浦區公安分局的監控畫面，2014年12月31日晚8時許，外灘地區人流密度已達到與去年跨年夜相似的程度，但從當晚下班時間算起，不論是@上海發布還是@上海黃浦，都未發出任何外灘將不會舉行特殊活動、民眾應考慮是否前往的提醒信息。

　　另外，財新記者獲悉，外灘源演出當晚，黃浦區參加活動的部分領導曾在外灘源附近一家高檔餐廳用餐。宴飲餐廳為“益豐外灘源”商場(原益豐洋行)的一家名叫“空蟬”的日本菜餐廳。這家餐廳以及整個外灘源的物業管理都由上海外灘源發展有限公司負責，后者是外灘源投資開發(集團)有限公司旗下企業，最終控制人是黃浦區國資委。

　　據了解，“空蟬”整個店只有4個包間，分為12人座、10人座、6人座、2人座。餐標只有3檔：每人1888元、2888元、3888元，不點菜。

　　服務員沒有回應跨年晚上有沒有領導來，只說當晚全部提前訂滿。另外，由于餐廳屬于黃浦區國資委，區領導來吃飯可簽單。

　　綜合財新《新世紀》、新京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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