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年前實習途中合影

二十六年后師生補上實習課

當年帶隊老師在補交的作業上簽字

26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中斷了36名大三學生的古建實習之旅，在帶隊老師和同學心中留下了待解的遺憾。今年，13名師生再次啟程完成了遲到26年的實習，并交上了“遲交26年的作業”。近日，華中科技大學89級師生橫跨26年的實習故事引發網友熱議，被贊“這才是真正的芳華”。而完成當年中斷的實習，不僅意味著得到一張學院頒發的課程結業證書，更是師生們給自己的一份答案和儀式。

“遲交了26年的作業”引熱議

“891古建實習，歷經26年，完成圓夢之旅。”11月6日，華中科技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副院長李曉峰在一份本科生課程作業本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這份“古建實習”作業的完成人并不是在校生，而是該校建筑學專業1989級的本科生。

此時，距離該班畢業已過去25年。“這份891班的作業遲到了26年，我的簽名其實代表的是26年前他們的中國古代建筑史老師。”李曉峰告訴北京青年報記者。

26年前，一場導致多人受傷的車禍中斷了891班的暑期實習，也在當年20多歲的同學們心中留下了些許陰影和遺憾。時隔26年，當年的帶隊老師李曉峰提議帶領同學們接著走完當年中斷的實習之路，并補上了這份遲交了26年的實習作業，學院也為班上每一位成員頒發了遲到26年的古建實習課程結業證書。

這場橫跨26年的實習被華中科技大學公眾號刊文報道后，引發不少網友的共鳴。有網友留言稱，“這才是真正的芳華”。

被車禍阻斷的實習之路

“太原城郊，7月20日16時。一輛中巴在天龍山的公路上飛馳，像是要掙脫一切束縛。‘咣’，汽車撞斷了檢查站設在路中的橫桿，沖向路邊斷坎。‘啊’!車上的人驚異地站了起來。霎時，車飛了出去……”這段刊載在1992年10月4日《華中理工大學周報》頭版的新聞，還原了891班在建筑學專業必經的“古建實習”中遭遇車禍的一幕，新聞作者張弘就是班上的一員。

“直到現在，國內大部分的建筑學專業還都保留著‘古建實習’的傳統，當年我是他們的中國古代建筑史老師，所以由我和另一位老師帶著他們在暑假期間進行實習。”李曉峰告訴北青報記者，當年的古建實習計劃從洛陽龍門石窟開始，行經運城、侯馬、平遙到太原晉祠、天龍山石窟，再登五臺山，經應縣，最后在大同云岡石窟結束行程。

然而，行程剛剛過半就出了事。1992年7月20日下午，載著老師和同學從天龍山石窟下山的中巴車發生了事故，造成4名同學重傷，10多名同學輕傷。古建實習計劃在天龍山腳下戛然而止。

“出事那天，我因為發燒沒有隨行，我很少燒得那么厲害，心中特別不安，一直等著大家回來，誰知道等來的是灰頭土臉回來報信的學生。”李曉峰用“腦袋轟地炸了”來描述得知車禍后的感受，“我到現在還能記起當時的震驚和慌亂，我那個時候還不到30歲，蒙了半分鐘才反應過來，趕緊安排處理。”

在那個打長途還要去電信大樓的年代，受傷的同學們被送到了當地的工人療養院養傷。李曉峰帶著未受傷的幾名同學晝夜輪換著照顧傷員。

“為了保證傷員的營養，幾位男生湊錢把周圍村的活雞都買光了，燉了一大鍋不怎么好喝的雞湯。平時‘最講究’的姑娘不管多臟多累的活兒都搶著干，累得暈倒在浴室。幾個輕傷的同學剛能下地走，就主動分擔護理任務。”當時頭部受傷的同學劉剴仍然清晰地記得當年同學們照顧自己的情形。

“當時的情形肯定沒辦法繼續走下去了，在當地休養了一段時間后，我們只能放棄了之后的行程返回了學校。”李曉峰說起不得已中斷的實習，語氣中仍然帶著遺憾。

26年后重走當年實習之路

今年，是891班畢業25周年。年初時，李曉峰來到深圳，與在深圳的幾位學生相聚。“聚會上大家對當年未完成的古建實習都十分遺憾，于是曉峰老師提出了重走實習之路的想法。”張弘告訴北青報記者。

“一開始我以為大家會不愿意面對當年的事故，沒有想到愿意參與的同學不少。”李曉峰說。與26年前的學生身份不同，如今當年的少年們都有了自己的事業，想要再次齊聚著實困難。最終，有13名同學參與了這次“實習”。“我去年剛做完腰部手術還在康復期，當時是從醫院直奔機場飛往五臺山。”張弘說。

李曉峰告訴北青報記者，今年7月28日從五臺山出發，開始這次“實習”行程，總共用了5天的時間，看了當年計劃中的五臺山佛光寺、應縣木塔、恒山懸空寺和云岡石窟，完成了這場遲到26年的“實習”。

“感覺我們一見面就回到了那個時候，同學們性格還是那個性格，稱呼還是那些稱呼，甚至一些人的小動作都沒變。”張弘說。

同樣參與了這次“實習”的唐勉表示，當年的車禍讓大家對這次出行的安全問題十分重視，負責安排行程的同學親自去檢查出行的大巴車。為了找到當年“實習”的感覺，唐勉還準備了測距儀和素描本。

現任華科建規學院教授的劉剴是當年的學習委員，在本次實習中，他也重拾了自己當年的“職務”，一路上認真收集古建資料，“其實有的同學都已是古建專家了，壓根不需要這些。”同樣沒有忘記26年前任務的還有李曉峰，一路上他仍然給這些已過不惑之年的學生們講解著當年沒能現場講解的古建知識，而劉剴則負責把這些知識轉發到班級的微信群里，讓那些沒能到場的同學也一起參與學習。“不僅要直播講解，還要讓大家補交當年的實習作業呢。”劉剴笑道。

遲到的實習比當年更“真心”

在7月31日結束回程中，劉剴再次發揮了學習委員的職能，要求大家補交當年的“實習作業”。李曉峰告訴北青報記者，當年的實習每到一個地方都要寫下觀摩古建筑的感想，以及當場測繪和速寫。“這次不僅是寫實習報告，更要寫自己的感想。”唐勉說。

唐勉說，這次古建實習，比當年更有“真心”。“那時候我們比較崇拜新式建筑，像玻璃墻啊什么的。遲了這么多年，我們反而能真正地欣賞古建筑”。

“沒有參與這次實習的同學們也都收到了作業要求，沒有想到大家都毫不推辭，陸陸續續地我收到了28份作業。”收作業也是學習委員劉剴的任務，除此之外，他還負責改錯別字，把不合格的作業退回重寫。891班共有36人，有的同學因分離太久已音訊渺茫，至今劉剴還在努力聯絡，“希望大家都交作業，補上大學時代記錄空缺的一頁”。

審閱完所有作業后，李曉峰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并將作業交給學院歸檔，學院最終也為這些大齡“本科生”頒發了古建實習課程結業證書。

而這一次實習的意義，遠不是一張課程結業證書可以概括的。李曉峰心中，完成這場遲到26年的實習，更像是給自己和學生們一個答案。“我自己走過很多次這條實習路線，也帶好幾屆其他的學生走過，每次走都會想起當年沒有完成的那次實習，今年終于給了大家和自己一個交代”。

對于張弘來說，這次重走古建筑實習之路，更像是一個儀式。“讓我們對當年的意外和遺憾都釋然了。”張弘說。

(新媒體責編：wb001)